Haru 柳暖花春

回房間拿手機的漠北君，終於想起睡前說要打電話給自己小阿姨的事情，翻找了一陣子聯絡人撥打了小阿姨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轉入語音信箱，漠北君又再打了一通也一樣。

漠北君看著手機思考了一陣子，環遊世界什麼的⋯⋯不方便接電話？他閉了閉眼，關掉螢幕，穿戴整齊的下樓。

平時工作一般他都必須穿著西裝，因為不少任務都是長期的，間接了影響他的習慣，即使放假外出他也喜歡著襯衫出門。

所以看見換下居家服的漠北君時，尚清華一下子沒辦法挪開眼，只覺得襯衫真的非常適合這個人。

「怎麼了？」漠北君長年來的習慣，很容易留意到別人的目光，他一臉狐疑的看向呆愣愣的尚清華，手還在他眼前揮了揮。

「啊⋯⋯？沒、沒什麼。」尚清華回過神，有些窘迫的別過頭，拾起沙發上的小背包，「走、走吧。」

兩人走出大門來到車庫，裡頭停著一輛黑色的休旅車，尚清華本身對車子不太有研究，但還是一眼就認出車前的logo是來自豐田集團旗下的Lexus。

尚清華很喜歡這個品牌其中一個叫NX的系列，尤其是它的內裝，所以當開啟車門的那一刻尚清華簡直驚訝到不行，愛不釋手的摩挲著中央扶手，扶手前端因應新科技的無線充電介面，還有那多功能的觸控螢幕⋯⋯

尚清華著迷般始終離不開視線，這讓一旁繫好安全帶準備發動車子的漠北君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用手指在尚清華越來越靠近觸控螢幕的額頭上推了推。

「你很喜歡？」漠北君問。

「喜、喜歡。」尚清華回過頭，點頭如搗蒜，激動的雙手交握。

「先繫安全帶。」漠北君的嘴角再一次失守，用他寬大的手掌貼在小不點的額頭上，將他推靠在椅背上，「繫好再說話。」

尚清華覺得這個動作過於親暱，臉頰有些熱，垂下頭找到安全帶繫上，連剛才想說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

車子緩緩開出社區，尚清華目不斜視的盯著道路，試圖分散注意力，這可是只有兩個人的密閉空間⋯⋯他突然意識到這點而有些緊張。

耳邊傳來輕飄飄的歌曲聲，小倉鼠很能適應環境，也許是因為母親的早逝，尚清華自幼跟隨父親輾轉住過很多城市，每到一個新環境，就必須調適自己的心境，畢竟排斥外來是物種的天性。

他的外表基因雖然繼承了父親的外貌，金髮墨眼白皮膚，可說得最好的卻是媽媽的母語——中文。他母親是生病過世的，那年他才五歲，不知道死亡為何物的他，只記得在小小的病房裡，哭得聲撕裂肺的父親緊緊地抓著病床上的母親，就好像在汪洋的大海，好不容易找到的浮木。小小的他只覺得被氣氛感染落了淚。等到他明白這一切的時候，也早已看透人心冷暖。

阿姨倒是例外，尚清華抿起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和媽媽來自一樣的地方，尚清華一開始就覺得她格外的親切。他最喜歡聽阿姨說她在家鄉的故事，有個少年老成的侄子，因為姐姐結婚的早，這個侄子才小她不到十歲，算是一起長大的玩伴，最大的特點就是一臉的不苟言笑。

阿姨說她小時候的成就，就是把他弄哭或是逗笑，雖然二十幾年來成功的次數寥寥無幾，但阿姨每次提到都像獻寶一樣的神情，讓他很是羨慕。因為他從小就沒什麼玩伴。尚清華想起方才餐桌旁漠北君的笑容，心底泛起柔柔的、不易察覺的溫暖。

他知道自己喜歡上阿姨故事裡，那素未謀面的侄子，雖然僅僅只是看過照片，但那一瞬間，尚清華就知道，他想見他。以至於阿姨提議要去環球旅行時，他說出了長這麼大第一個任性的要求。

尚清華靠在門邊，獨自想得出神，耳邊突然傳來漠北君的聲音：「為什麼喜歡？」

尚清華還沉醉在回憶裡，冷不防被這麼一問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無意間說出聲，心虛的回了聲：「啊⋯⋯？」

「車子，你不是說很喜歡？」漠北君挑眉問道，停紅燈的時候回頭望向尚清華，「你怎麼臉紅成這樣？太熱了嗎？」動手就要去調整空調。

「沒有！沒有！」尚清華抓住他的手，突然又放開，扭扭捏捏了一陣，才小聲的回道：「我⋯⋯沒事，就是在想別的事情。」說完吞了口口水。

「嗯。」雖然不知道這個小不點在想什麼，漠北君總覺得不能問，隨便又問起車子的事。

「之前有跟爸爸去過車展，啊⋯⋯在美國的時候，就看過一次，聽介紹就特別喜歡。一直想有駕照之後一定要買這台來開！」尚清華回憶著越說越開心。

漠北君卻疑惑：「你還沒有駕照？」他記得美國十六歲就可以考了。

「唔⋯⋯因為⋯⋯」尚清華沉默了一下，「這幾年待的地方都不是很久，沒有時間去考。」在他今年上大學之前的一段時間裡，他們時常搬家，上了大學因為可以住宿，所以才比較穩定。

漠北君不是很清楚他的狀況，也沒多問，想著連絡上小阿姨的時候再跟對方問問，所以只點點頭，就說起其他事情：「待會去賣場順便買些菜吧。」小不點看起來很喜歡烹飪，而且⋯⋯他也想再吃。漠北君動了動舌尖，唇齒之間仿佛還殘留著方才吃過的滋味。

尚清華想到上午時漠北君有提過放五天假的事情，想著說不定他是習慣在家煮食的人，不疑有他的點點頭，後來想到對方開車看不到他點頭，才又回了聲：「好。」

到了賣場尚清華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事先列好的清單，因為他要挑選商品，於是漠北君便推著車跟在一旁，從這個角度望去小不點柳眉下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炯炯有神的仔細比較著貨架上的商品。心頭泛起異樣的感受，活到快三十歲的年紀，跟家人以外的人在商場挑選日用品這還是第一回。

也許⋯⋯想起執行任務休憩時，夥伴在一旁小聲的與妻子通話，電話那頭提醒著吃飯、休息這類稀鬆平常的話題，漠北君不能理解，這些話有什麼好每天說。可現在他卻突然有種，自己如果也有能這樣嘮叨的對象⋯⋯大概也很好。

「⋯⋯君、漠北君！」

「什麼？」漠北君從思緒裡拉回注意力，低頭看向湊到跟前來的小不點，下意識退了一步。

「在想什麼呢？我一直喊你都沒反應。我說我這邊都挑好了，你不是說要買菜嗎？」

「嗯，好。走吧。」漠北君表現鎮定的推了車往生鮮區走。

尚清華探頭探腦的打量他的神情，原來漠北君也是會發呆的，是不是我挑的太久了呢？

「漠北君平時下廚嗎？」尚清華好奇的問。

「不常，一個人不好準備。」

「那就不要挑太多了吧？你才休五天⋯⋯」尚清華看著漠北君不停地拿起各種食材的手，豬肉、雞肉、蝦子、青椒紅椒、高麗菜、四季豆、洋蔥⋯⋯他忍不住開口提醒。

漠北君準備拿起馬鈴薯的手頓了頓，回過頭看向他：「你不是要住兩個月嗎？」

「啊？」尚清華愣了，兩人對視片刻才後知後覺的問：「⋯⋯給我挑的啊？」

「⋯⋯」漠北君突然有點難為情，默默的放下另一手拎著的洋蔥。

「別、別放回去⋯⋯那個，我以為是你放假會煮來吃⋯⋯」尚清華一把撈起那袋洋蔥攢在手裡，支支吾吾的回：「我⋯⋯我很擅長的，我可以煮給你吃。」

空氣突然有些尷尬，尚清華說完話後不敢看漠北君的表情，怕他小小的心思被他發現，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只覺得等待漠北君回應的這一刻過得有些久。

良久，頭頂上在飄來漠北君的聲音：「⋯⋯好。」

尚清華一愣，猛地抬起頭深怕是自己聽錯，水靈的大眼此刻不安地望向漠北君。

漠北君覺得小不點越看越可愛，大手一揮拍上他只到自己肩膀的頭頂，嘴角勾起一道不易察覺的微笑，語氣越發溫柔。

「還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