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好好休息一個晚上後,精神更好了,這間旅店的早飯也好吃,開心地想著要好好謝謝三郎的推薦,整理完儀容後,便出發去昨天的烘焙坊。
到了地方一看,發現居然還沒有開門,因為看不懂文字,所以謝憐不知道原來門口是有寫著營業時間的,而今天正好是店休日。
正當謝憐考慮是否要晚點再來的時候,店旁的巷子走出來一個十分眼熟的人,謝憐回想了一下,想起他是昨天跟在三郎身後的人,便上前去打招呼。
「早安。」
「……您好。」引玉心想,這麼巧這就碰上了:「你是來找主人的嗎?」
謝憐點點頭:「他在裡面嗎?」
引玉正要回答,就聽見後面傳來開門的聲音。
謝憐跟引玉同時看了過去,就見花城開了門,站在門後看了過來。
「啊!三郎早。」
花城嘴角一勾,道:「早,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想著來跟你道謝。」謝憐笑笑:「你正在忙嗎?」
「不是很忙,要不要進來?」花城把門開大了些,往一旁讓了讓。
「咦?可以嗎?」謝憐很是興奮。
花城點點頭,對著引玉道:「你去吧。」
引玉點頭轉身離開。
謝憐看著引玉離開的方向好奇地問:「他是你的秘書嗎?」
花城覺得有些好笑:「算是吧。進來吧。」
謝憐跟著走了進去,順手帶上門。
進去之後好奇地四處張望,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到後廚,王宮的廚房不算的話。
「這些都是做糕點用的工具?」謝憐看著一堆玲瑯滿目的工具目瞪口呆。
「沒錯。」花城點點頭:「想不想試試看?」
「嗯?試什麼?」謝憐疑惑。
「做蛋糕。」
謝憐眼底突然綻放光芒:「可以嗎?」隨即又縮了回去:「不……還是不要好了,萬一搞砸了……」
花城覺得謝憐想又不敢的表情有些可愛,眼底一陣笑意:「沒事,反正今天也不開門,我是來做一些試作品的。」
「試作品?」謝憐好奇的問。
「要提交給國王的,為了半個月後的國慶。」花城主動解釋。
「我可以幫忙嗎?」謝憐問。
「當然。」花城朝他笑了笑。
不知道為什麼,花城有種直覺,謝憐不是什麼壞人,反而有股神奇的魅力,令人移不開目光。
就像昨天一樣,花城原本只是想上去打招呼就離開,結果不知為何對上他雙眼的那一瞬間,心臟仿佛觸電般加速,挪不開眼。
兩人在廚房搗鼓了一上午,按照謝憐之前吃過的記憶,給了一些小小的建議,經過花城比例調整後加入,果然成品的口感比之前好上很多。
花城試吃了一口,謝憐緊張的在一旁問:「怎麼樣?」
「嗯!比之前好上太多,哥哥真厲害。」花城笑彎了眼,大手一伸往謝憐的頭上拍了拍。
謝憐嚇了一跳,可是感覺自己又不討厭花城這樣的動作,臉頰有些微紅。
他掩飾著自己的慌張,也捏了一小塊放入口中,嚼著嚼著那股熟悉的甜味又湧上來,可是看方才花城加的調料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成分,謝憐突然陷入沉思,直到一旁收拾的花城發覺謝憐沒出聲,才喊了他一聲。
「哥哥?」
「嗯?」
「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問的是蛋糕。
謝憐反應過來搖搖頭:「不……蛋糕沒有問題,只是我一直覺得你們的蛋糕,甜味來源似乎和其他的蛋糕不太一樣。」
果然很厲害……
「你很好奇?」花城問。
「有點。」謝憐還是沒有說出魚饅頭的事情,畢竟取得的來源似乎不太正常,謝憐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也不是不能說的秘密。」花城走到放材料的角落,拿出一個陶罐遞到謝憐面前:「我用的糖是這種糖。」
陶罐內的糖看起來和一般的糖沒什麼區別,謝憐用手指沾了一點舔掉,果然是他一直吃到的那種甜味,他好奇的問道:「所以這種糖是什麼特殊的糖?」
「這是我在南邊貿易的時候取得的,當地說是從藻類裡面萃取出的糖份,我當時帶了些回來試著製作糕點,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於是就長年與他們購買這種糖。」
藻類!沒錯了!在王宮的時候,廚師長時常做的藻類料理就是這種甜味!
難怪他一直覺得這個味道這麼熟悉。
「所以你們國家也時常用這種糖製作東西嗎?」謝憐追問。
花城卻搖搖頭:「因為我們國家周邊不像那個島國這麼適合養殖藻類,所以每個月都必須出海去買,成本昂貴,除了我自己這家店,我只將它進貢給國王使用。」
「這麼說國王也有這種糖?」謝憐有些激動。
花城有些不明究裡,只好愣愣的點點頭。
「啊抱歉……」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謝憐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後門被打開了,進來的人正是早上碰見的引玉。
引玉抬頭,察覺到空氣似乎有些尷尬,還是硬著頭皮走進去。
「……主人。」引玉覺得自己回來的可能有些不是時候。
「事情都辦好了?」花城問。
「是。」引玉答。
「嗯,你先幫我把這個送進王宮。」花城指了指桌上完整的那塊蛋糕。
「……」引玉看了看花城,又看了看謝憐,最後看了看蛋糕,面無表情的帶著蛋糕離開了。
「要不要一起吃個飯?」花城問。
謝憐看了眼花城,點點頭:「好。」
兩人並肩來到了烘焙坊外的道路,此時正是車水馬龍的時刻,路上有往來不絕的馬車,路邊則有各國各色服飾的旅客,此刻也正在尋找吃飯休憩的地方,好不熱鬧。
由於清晨下過一場雨,此時路上的漥坑裡還積有少許的雨水,一輛馬車疾駛而過,濺起了小小的水花,花城眼疾手快地一把護住走在外側的謝憐。
「哥哥小心。」
謝憐嚇了一跳還看不清發生什麼事,就被花城一把抱進懷裡,突然有股異樣的感受,砰砰地打上他的心頭,心跳撲通撲通地狂跳著。
「怎麼了?」謝憐剛才想起要問,那邊馬車上的馬伕跳下車急急地衝過來,並喊道:「對不住對不住!兩位先生沒事吧?」
謝憐擺擺手:「沒事。」
花城卻皺起眉詢問:「為何駕駛馬車還這麼急躁?」
馬伕看起來很緊張,頻頻看向馬車:「真的非常抱歉……實在是車上的乘客要趕船……」
花城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馬車上的乘客目光十分不善:「既是如此,就不追究了,你快些把人送去碼頭吧。」
「謝謝!謝謝兩位先生!」馬伕如釋重負,朝著兩人鞠躬後立刻衝回馬車上趕車離開了。
這時花城才想起來,自己還摟著謝憐,道聲歉隨即放開謝憐。
「哥哥不好意思,方才是看有些危險才為之,不是故意要冒犯你。」花城解釋道。
「唔!」謝憐低著頭退開,輕輕地回了一聲。
看不見他的表情,花城以為他不太高興,摸摸鼻子一路上兩人都沒再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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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用完餐後,謝憐表示要回『月』旅店休息,花城送他回去後,就回了王宮,逕直走進書房,果然看到引玉等在這裡。
「陛下去了哪裡?」引玉將手中的文件交給花城,隨口問道。
「吃了頓飯。」花城隨意地在辦公椅坐了下來,啪的一聲丟下引玉遞來的文件:「先說說叫你查的。」
「是。」引玉開始將查訪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報告給花城。
「客船上的人都不認識他?」花城問。
「都說沒見過。」引玉道:「另外有海邊的居民說凌晨時分曾經有人影從岸邊往碼頭的方向去。」
「嗯……」花城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指頭輕輕敲著桌面。
引玉見花城沉思就安靜的立在一旁。
隔了一陣子,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過花城的腦海。
那日去海邊時,海裡那條不同於一般魚類大小的魚尾……難道人魚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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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憐一路上都很慌張,他從來沒有心跳這麼快過,甚至在花城送他回旅店離開後,總感覺胸口悶悶的。
他以為他病了,之前王宮裡的醫生曾經恐嚇過他,嚴厲的告誡他不可以再吃過多的甜食,對魚類的身體會產生很大的負擔,當時謝憐還不依不饒地表示他並沒有『吃太多』。
完了完了……現在看來真的是因為這樣。
謝憐沮喪地想,看來要忌口了。
第二天謝憐起床後發現,昨天那種胸悶心悸的感覺消失了,謝憐摸了摸胸口的位置,然後下床洗漱後,到旅舍一樓的飯廳去用早餐。
老闆娘端上他的餐點,然後就聽見她道:「三郎一早就來問過你起床了沒,你們約好了嗎?」
「嗯?」謝憐沒由來地心跳加速:「他人呢?」聲音中有他自己都沒發覺到的愉悅。
「留話說他先去店裡了,讓你起來後也過去一趟。」老闆娘道。
「好,謝謝。」謝憐接著快速地吃完了早餐,回房拿上隨身的東西就出門了。
出了『月』右轉,順著人行道一路走到叉路口,過了馬路到左邊的對街,到了岔路再右轉,繼續往前走,三郎的烘焙坊就在最邊上的那棟屋。
此時烘焙坊的大門,有著絡繹不絕的客人。
謝憐走了進去,裡頭的店員一下就發現他,笑吟吟的迎上來:「謝憐先生,老闆在後面等你,請隨我來。」
兩人前一天也沒有特別約定什麼,道別時的氣氛更有些尷尬,雖然不知道三郎究竟有什麼事情,但謝憐還是點點頭,不發一語地跟上去。
店員一路帶他到後廚的入口,然後就停下來,手恭敬的一擺:「請進。」
謝憐走進後廚,不少人朝他看過來,然後他在眾多人之中,看見了三郎的身影。
像是終於察覺到周圍的異狀,此時的他才抬起頭看向門口,下一秒微笑著喊了一句:「哥哥。」
「你來了。」花城把手擦乾淨,朝他走過來。
「嗯……我來了。」雖然覺得這對話有些奇怪,但謝憐還是接了下去。
「這裡太吵了,去我辦公室吧。」說完便轉身走在謝憐的前面。
「好……呃?」謝憐抬腳就跟上花城,結果沒注意到一旁地上的桶子,絆了一下。
眼見就要往一旁剛溶好的巧克力盆撞上去。
「小心!」花城眼疾手快地一把拉起謝憐,將人拉到自己懷中。
花城比謝憐高了一顆頭,此時低下頭驚魂未定的問:「有沒有怎麼樣?」
而謝憐此刻的心跳卻快得嚇人,緊張到說不出話,只好用力地搖搖頭。
深怕自己的心跳會被對方聽到,謝憐紅著一張臉,雙手抵在他的胸口輕輕推開,原以為對方會放開他,卻不想花城反手握住他的手掌,拉著他往前走。
兩人就這樣消失在後廚的另外一道門,留下面面相覷的引玉和一廚房的員工。
……剛剛到底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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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以謝憐的氣力,想要甩開花城的手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是不知怎麼的,謝憐捨不得。
直到進了辦公室,花城才放開握住的手。
「哥哥坐。」花城替他倒了杯水。
「謝謝……你找我有什麼事嗎?」謝憐試著鎮定的問。
花城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後坐在謝憐的對面:「其實是有件事想拜託哥哥。」
「拜託我?」謝憐有些意外。
花城點點頭:「關於半個月後的祭典,我想請你協助我新品的試吃。」花城也不繞圈子,直接了當的說。
「試吃啊……」謝憐聞言有些為難,畢竟昨天才下定決心不要吃太多甜食了……
花城看出他的猶豫,試探著問道:「不行嗎?」
謝憐看著花城的表情,有些掙扎,最後他搖搖頭道:「也不是不行……」
花城驚喜道:「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謝憐點頭,反正試吃也不是說要吃全部,應該沒關係吧……謝憐汗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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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謝憐的幫忙下,花城的新品很快就完成了,順利地在時間內呈交給國王,而等到謝憐發現時,已經是他上岸的第五天了。
讓引玉把甜品送去王宮後,謝憐幫著花城收拾著廚房,現在的時間也已經過了正常用晚餐的時間,直到謝憐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才想起兩人忙到此刻還未進食,花城聽到後,先是一怔,接著不小心笑了出來。
謝憐:「……」
花城忍著笑道:「抱歉我沒注意到時間,走吧。」順手拿起一旁的外套穿上,走到謝憐旁邊。
謝憐:「去哪裡?」
花城拿了條手巾給他擦手,然後自然地拉起他:「帶你去吃飯。」
經過這兩天的相處,雖然花城有意無意會問起關於他的事情,謝憐也似乎在隱瞞著什麼,但只要不牽扯到這些,謝憐幾乎知無不答,而且他的反應也很有趣,稍微逗一逗就會臉紅,這樣的反應倒和他的外表不太符合。
花城回想他這幾天在王宮圖書館裡找到的古籍,其中有一本關於人魚紀載的書,落款的名字是他的祖先。
如果那篇文章寫的都是真的……那麼……
「哥哥吃不吃海鮮?」花城突然扭過頭問他。
謝憐瞪大了眼,忙揮手:「不敢的……」
「是因為過敏嗎?」花城又問。
謝憐還在想要怎麼解釋,花城就替他找到藉口,於是他順著他的話點頭。
「那真是可惜了,想說要謝謝你的幫忙。」花城可惜道:「說起來也沒問過你喜歡吃什麼?」
花城笑著補充道:「我知道你喜歡吃甜點。」
謝憐不好意思地搔搔臉:「我平時比較喜歡吃菜……」
「只吃菜?不吃肉?」花城問。
「不太吃的。」
「嗯……我剛好知道一間蔬食餐廳不錯,我們去那裡吧。」
到了餐廳,花城按照書中紀載的內容,點了幾樣菜。
菜上桌後,果然看見謝憐吃得津津有味,連聲道好吃,尤其是在他面前的那盆海菜沙拉。
「真的很好吃呢!」離開餐廳後,謝憐仍然不停地誇讚。
就是吃得有點撐。
「要不要去走走?」花城帶著他走在人行道上,兩邊的路燈明亮,卻遮不住天上的星星閃耀。
「好啊!」謝憐心道,消消食,還能跟三郎……多待一會兒。
狀似隨意地走著,花城帶著謝憐越走人煙越少,最後停在了他常來的碧藍海岸,除去光害只剩浩瀚星空。
謝憐微瞇著眼,覺得這裡有些眼熟,跟在花城後面走下樓梯,迎面而來鹹溼的海風,比在內陸時還要明顯,謝憐有些走神。
花城突然發覺後面的人沒有跟上,偏頭望過去,輕輕地喚了聲:「哥哥?」
耳邊傳來這幾天聽慣了的呼喊,沒有了城裡的喧鬧聲,他的聲音彷彿聽起來更清晰,伴隨著沙沙的海浪聲,謝憐望向眼前的男人,身後映著星光朝他伸出手,整個人像在發亮。
謝憐緩緩閉上眼睛。
這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
**
花城遞出去的手,遲遲等不到謝憐,他只好自己走過去拉起他的手。
「小心,這裡不好走。」花城靠得很近,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充滿磁性的聲音,令他心臟漏跳一拍。
他拉著謝憐走在剛好不會被海浪拍打到的地方,像是在喃喃自語般說著話。
「甜品待國王跟大臣們決定好就可以大量製作了。」
「嗯。」謝憐輕輕地回,聲音輕得像是從鼻腔裡發出了一個音節。
「你會待到什麼時候?」
「……還不知道。」謝憐回答。
「……」
兩人沉默了一陣子,花城突然停下來並轉過身:「如果你要走,祭典過後再走好嗎?」
海邊沒有多餘的燈光,遠處碼頭還停靠了不少的船隻,月光和星光在海面反射些許光線,此時謝憐在卻能在花城的眼裡看到熠熠的光芒。
「……好。」
花城笑了,特別特別的好看。
謝憐覺得臉燙燙的,好像答應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不知不覺走到了延伸出去的大石頭上,石頭的位置幾乎是在海面上。
「你相信世界上有人魚嗎?」花城站在上面回頭拉了謝憐一把,突然問道。
謝憐爬上石頭剛站定,聽到這個問題身形一僵,不知道怎麼回答比較好,反問道:「你相信嗎?」
花城輕輕笑了聲,低頭從隨身的小袋子裡拿出一樣東西握在手中。
「上次我來這裡的時候,曾經見過。」
「……真的?」
「嗯,牠的魚尾特別漂亮,只是不知道性別。」
說罷,捏了一小團東西往海裡丟去。
「……你不怕嗎?」謝憐看著他的動作悶悶的問道。
花城好笑地反問他:「為什麼要怕?」
謝憐搖搖頭:「我在其他地方聽說,人魚都很可怕,還會吃人。」
花城直直地盯著他:「我覺得牠不會。」
「為什麼?」
「就是感覺,牠不會。」語畢,花城又丟了一塊東西到海裡。
謝憐雖然看不清花城的表情,可是聽得出他的聲音很堅定。
他搞不清此刻這種有點害羞,心頭有些癢癢的感覺要怎麼形容,但他知道一件事。
謝憐往前幾步站到花城身邊,好奇地問:「你在丟什麼?」
「給魚吃的饅頭。」花城攤開手掌伸到他面前。
謝憐驚訝地大喊:「魚饅頭?」
「魚饅頭?」花城想了想笑出來,點點頭道:「倒也是貼切。」
謝憐拿起來聞了聞又捏了捏,味道的確是那天吃到的沒錯,偷偷捏了一小塊想吃看看,結果被一隻手攔了下來。
回過頭,花城正看著他:「……是給魚……吃的。」
「喔……人不能吃……」謝憐抿抿唇,學著花城的動作拋進海裡。
謝憐一小塊一小塊的丟進海裡,像個無情的丟食機器。
花城被他看似真的想吃的樣子逗樂了,捂著嘴笑起來,就著微弱的光線,都能看見他抖動的肩膀。
直到花城換氣時不小心從嘴角漏出的笑聲引起謝憐的注意,後者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被笑了很久。
「……三郎!」謝憐氣急敗壞的喊。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呵呵……」
「你還笑!」謝聯手插著腰,氣撲撲的道:「再笑我就走了!」
然後作勢要離開。
被花城一把抓回來,一個回身拉進懷裡,「抱歉,別走。」
謝憐不用照鏡子,就知道此時臉一定是紅的,他將臉埋在花城的胸前,雙手輕輕的拽著他的衣角。
謝憐輕聲地說了句耳語。
花城先是整個人僵住,臉上掛著的笑容慢慢斂去,然後緩緩地搖搖頭,緩緩鬆開拉住謝憐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
「……」
「我送你回旅店吧。」
謝憐站在原地,還維持著先前的姿勢,垂著頭沒有說話,只是不輕不重的點了兩下。
直至兩人回到「月」的門口,謝憐才開口,他微笑著朝花城揮揮手:「謝謝你送我回來……」謝憐輕咬下唇,像是忍耐著什麼眼角微微泛紅:「回去……路上小心。」
花城搖頭:「不用客氣。」然後站在原地不像要離開的樣子。
「……」謝憐強撐起的笑容有些僵,於是問他:「你……還不回去嗎?」
花城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你進去吧……我走了。」
謝憐看著花城離去的身影,直到他的身影沒入黑夜中,才轉身進去。
第二天一早,老闆娘見一向準時下樓吃早飯的謝憐沒有出現,主動上樓敲敲他的房門,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就聽見一道像是喝了整晚酒的啞嗓道:「抱歉……我不太舒服,可以幫我拿到門口嗎?」
老闆娘一聽就皺眉,心想這是怎麼了?
「需要幫你叫醫生嗎?」
「不用……謝謝。」謝憐道:「我睡一覺就好了。」
「有什麼需要就喊我好嗎?」老闆娘不放心的叮嚀。
「……謝謝。」
接著親自將早餐放在謝憐的門口後,就下樓去做事了。
謝憐聽著老闆娘走下樓的聲音和樓下飯廳有些嘈雜的交談聲,慢慢地睡著了。
一直到下午才醒來。
透過房間裡的鏡子,謝憐得知自己的眼睛腫得跟街上賣的雞蛋一樣大顆時,他淡定的把外面已經涼透的早餐端進來吃掉,反正他也不在乎食物的冷熱。
今天是第六天了。
今天的午夜,他就必須回到大海裡。
但是魚饅頭的配方,他還沒有拿到……要不要拿別的食譜給她?這幾天在花城那邊吃到的蛋糕可不少,隨便都能寫出一個。
想到這裡,謝憐又不自覺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他甩甩頭走到門邊,拉了拉每個門前都有的服務鈴,很快就有個旅店的服務員前來,隔著門板詢問謝憐有什麼需要。
謝憐拜託他兩件事,一是他今晚要退房,請他幫忙結算房費,二是想請他找一個會寫字的人代筆。
服務員立刻就去替他辦了,代筆的人被請到謝憐的房間,手上抱著墨水和紙筆,看到謝憐的打扮雖有些詫異,但也還算淡定,畢竟他們幹這行的,什麼樣的人都見過。
只是雇主把臉包得看不見而已,還沒有上次請他代筆寫情書的那個小子可怕,唸到最後哭著問我為什麼女生都不喜歡他?廢話!你要是用這種方式死纏爛打我也不會喜歡你好嗎!
所以只是看不見雇主的臉而已,嚇不到代筆二十年的他。
「有勞。」一道悶悶的男聲從包裹嚴實的布裡傳出。
看起來是個不愛廢話的雇主。
「客氣。」學著雇主的語氣,正兒八經的回道。
內容不多,兩三分鐘就寫好,放在一旁晾乾,他還貼心的問雇主信封上是否要署名?
「那就寫上三郎吧。」雇主道。
仔細的折起晾乾的信紙,放進信封,依照雇主的委託,把信交給了『月』旅店的老闆娘。
「給三郎的?」老闆娘拿到信有些意外,抬頭往謝憐的房間看了眼:「行,我知道了。」轉身就把信收到櫃台裡面。
見雇主交代的事情辦妥,也就離開旅店了。
**
謝憐整理好行李,其實也不多。
然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地離開了。
回到上岸時躲藏的海岸洞穴,褪下人類的服飾,謝憐坐在洞口,雙腿泡在海水裡,靜靜地看著遠處懸在海面上方的滿月。
不久後,變身時的痛楚又襲來,謝憐痛得直冒冷汗,等待痛感略減時,一雙腿又變回他漂亮的魚尾,如海帶般秀麗的長髮及腰,墨色的瞳孔在水波的反射下閃爍著。
而這一幕,都被在後頭跟上來的花城全程收在眼底。
沉浸在悲傷裡的謝憐並未察覺,揹上隨身的東西,雙手往地面一撐,撲騰掉進海裡。
如同那天花城見到的那樣,謝憐淡藍色的魚尾在水底翻了個身,在水面上勾起一道弧線,跟著漣漪消失的無影無蹤。
謝憐回到王宮,回到熟悉的房間,深深地埋進貝殼做的床鋪裡,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王后敲開他的房門。
「憐憐,母后進來囉。」王后敲了敲房門,裡面傳來沙沙的摩擦聲,接著房門就被輕輕地打開。
「母后。」謝憐情緒不高,喊完後就慢慢吞吞地又游回床上蜷曲著身體。
王后跟了進去,看著情緒低落的謝憐,也不忍心再責備他,只好輕聲地問:「怎麼了?」
謝憐沉默了一陣,輕輕地搖頭。
見兒子不想說,王后倒也不勉強,伸手拍了拍謝憐的腦袋,「不想說母后不勉強,你回來還沒去見你父王,去見見他吧。」
謝憐點點頭,跟著母后到國王的書房去。
叩叩。
「進來。」國王的聲音從房裡傳出。
王后伸手打開房門:「陛下在忙呢?」
國王聞聲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頭:「王后來了。」又看見身後的謝憐,朝他招招手。
謝憐抿唇一語不發地游過去。
「父王。」
謝憐原本以為自己被叫來是要被訓話的,未料父王一開口卻是詢問自己這次去了哪裡。
謝憐有些發愣,眨眨眼以為聽錯了。
「怎麼?我聽你母后說你又去陸上玩了,難道我記錯了?」國王看向自家王后。
後者卻伸著食指抵在唇上,搖搖頭。
國王心領神會,閉上嘴等待兒子開口。
謝憐躊躇了一會兒,小小聲地回:「去了一個島國……」
「哦?什麼樣的國家?」國王來了興趣。
「……它叫千燈國,因為每年國慶的時候,會舉辦放天燈的祭典……」
謝憐斷斷續續的說著這幾天在千燈國發生的事情,王后敏銳地發現在提到「三郎」這個名字的時候,兒子的情緒都不大對。
「你說的三郎聽起來是個很好的人呢。」王后笑道。
「是……他很照顧兒臣。」謝憐低下頭,繞著手指。
國王神經大條,似沒察覺謝憐的情緒:「那還真是不錯,如果父王也能見見他就好了。還能切磋一下治國的意見……唉唷!」
王后聽不下去,悄悄用魚尾拍了下國王,溫柔地朝著謝憐笑:「憐憐,你喜歡他嗎?」
謝憐震驚的抬起頭,瞬間漲紅了臉:「我!」反應過來用力地搖搖頭。
王后嘆了口氣,拉起謝憐的手:「你老實跟母后說,是不是喜歡上那個叫三郎的人?」
王后直直地盯著他,眼神不容他迴避,又道:「左右你的兄弟,一個跟魔王跑了,一個嫁給龍王的兒子,我跟你父王也不求別的,就希望你們能夠過得幸福快樂。」
謝憐蓄在眼眶的淚在這一刻終於潰堤,啪答啪答地往外掉,先是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
「三郎不喜歡你?」王后又問。
謝憐抽抽鼻子,搖搖頭,又點點頭。
王后苦笑,這哪裡是喜歡,分明已經愛上人家不能自拔了。
國王安靜在一旁聽,此時也看出門道。
「憐憐……喜歡上人類了?」
謝憐止住眼淚,聽到國王的問話,紅著臉點頭。
國王的心情很是複雜,男大不中留啊……
這邊一家三口正聊得開心,門口管家來報,說白女巫有事請謝憐王子過去一趟。
謝憐很清楚白女巫找自己所為何事,所以當下就準備動身前往,這件事還是越早說明清楚越好。
「需不需要派人跟你一起去?」王后皺眉,對於自家兒子與白女巫的交易她也略知一二,方才聽兒子沒有提道食譜的事情,大概也能知道這次的交易失敗,可能會被要求用其他東西代替,不免有些擔心。
誰知謝憐笑著回道:「不用的母后,我會盡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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